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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生遇狐——记五月十一夜梦(2009-07-05)

【早年日记,以前博客倒掉了存到这边来。】

 

前天晚上做了梦,梦醒了还是觉得奇怪,于是写下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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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生遇狐

暮春之月,余迁南阳,置屋乡间,唤史家村。前瞻农田阡陌纵横,后望山林高低错落,日赏流云飞鸟,夜闻山风虫鸣,兼之民风淳朴,知新户落成,走动相闻,翁田归,尝携酒与饮,旬余光阴,惟惬意可状。田姓邻,日间提酒相贺,田生名采,字思水,形容清雅,举止颇有遗风,言谈甚是相投,日暮酒尽,意未已,约他日再酌,薰薰而卧。此后每日对酌,漫谈无忌,颇觉乃同道中人矣。
不觉夏随春至,山间桃花落尽,绿意葱茏,暖风醺人,又闻林中颇有清潭,欣然欲往。语之田生,曰:此谭颇有故事。余兴致大起,愿闻其详,促之,田生絮絮语。

言前朝有潘生居此,幼丧双亲,喜鬼狐志怪,同龄皆子女及膝,惟潘生不娶,日耽溺书简,言谈颇向往之。其友石生,每不以为然,屡劝未果。一日春游林中,潭边拾黄狐,后足伤,疑误入陷阱。潘生怜其弱幼,取草药敷裹伤足,外裳覆之,归。月余,夜半闻叩门声,见一黄衣女子,自称九娘,云身乃月前所救黄狐,深感大恩,族中长老商议,遣之前往为妾,以身事之,惟不能产子嗣,任其驱使尔。言毕自怀中取物,观之,乃覆狐之外裳。遂深信不疑。翌日,对外言九娘乃远支表亲,与己早有婚约,不日完婚,邻里不疑有他,贺之。与石生语实情,石生知劝无果,观之夫妇和谐,又见九娘行止得体,言谈恳切,遂无心谏之。
九娘容貌端庄,不媚不妖,身量修长,玉立亭亭,观之可亲,然寡言自持,长于书理,又勤于家事,兼之床第颇有妙处,潘生亦加爱怜,誓与其白头,不求子嗣。常语石生云:吾得妻如此,当真上天垂怜,夫复何求?但求鸳鸯白头,永世连理。九娘聪慧敏达,惟一事异,著衣皆左衽,潘生始悉心教导,为其更之,后屡教屡错,乡野村间,礼法亦远,见无碍于人,遂任其自在。
光阴匆匆,一年有余,恰逢春日,潘生出游兴起,携九娘入林寻潭,曰情定之处,必往谢之。甫近潭,九娘色忽变,拔足狂奔,伏潭边呼哭,潘生惊问,云族类遭劫,几无幸免。潘生慰之,恸哭不能已。哭声渐止,潘生欲劝其归家,忽见九娘纵身入潭,潘生抢前救护,亦坠。
是夜,潘生归,衣裳凌乱,形容呆滞,不见九娘。石生闻始末,亦唏嘘不已,劝曰:九娘生长林间,此次恸极失态,想是思恋族人,待哀痛平复,自行返家亦未可知。潘生但垂泪不语。月余,潘生精神渐好。石生念友孤独,思及续弦许解其心结,遂为其觅,登门告之。潘生婉谢,留之饮。对酒伤怀,潸然泪下,石生竭力劝解,言及儿时趣事,潘生诺诺。石生警之,但觉言谈可疑,然细微难查。辞归,潘生起身相送,忽见其左衽著衣,石生大惊,潘生笑曰:真真吾思九娘甚,不觉以为己。话间神情,栩栩莫不与九娘同。石生归家,知潘生遇难矣,夜不能寐,簌簌发抖,不能自己。
未几,石姓举家迁,无人知去向。

田生语毕,不觉暮色四合,余啧啧称奇,愈向往之。约十五日往,田生诺。闻风入树声,观新燕归巢,兴未尽,遂秉烛续杯。谈至田生表字思水二字,余奇之:可是“田”需“水”方可恳作乎?田生笑曰:非也。田姓名采是为“番”,番得水即“潘”,思故人矣。时以尾指蘸酒书案,烛下观之,眉间微蹙,眼角颇有苦楚。忽觉冷汗涔涔,夜风一过,冰凉彻骨,遂推说不适,田生辞。翌日感风寒,大病数日,闭门谢客。
病愈寻田生,人去屋空,甚是破败。问诸东村翁,曰:久无人居,惟百年荒屋矣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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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上译文:

潘生遇狐

春末,我搬家到南阳,在乡间一个叫史家村的地方置办了房子。房前是大片农田,田间小道纵横交错,屋后是起伏的山林,每天白天看流云变幻飞鸟划空,晚上听着风过山林虫声阵阵,加上这里民风淳朴,听说这里盖了新房子,走家串户相互告之,种田的老大爷晚上回家路过,还提了壶酒过来一起喝,十多天就这么过去了,真是只能用惬意形容。【有个】姓田的邻居,一天带了酒过来贺我新屋落成,他姓田名采,字思水,外形容貌清新雅致,举手投足之间很有古人的气质,【我们】谈起话来也很投机。到了傍晚酒喝光了,意犹未尽,就约好了哪天再到一起喝酒,【然后】借着酒劲就睡下了。打这以后每天都一起喝酒,谈天说地,漫无边际,觉得很是同道中人啊。
不知不觉夏天到了,山间的桃花都谢了,绿意葱茏,暖风舒适醉人,还听说林中有很清澈的潭水,很高兴地打算去【游玩】。跟田生说了【去春游的打算】,【田生】说:这个潭可真是有个很老的传说。我很有兴趣,想听听怎么回事,就催促【田生说】。田生就一点点讲。

说上个朝代有个叫潘生的住在这里,从小父母双亡,【潘生】喜欢鬼狐啊妖怪啊那些记载的故事,和他一样大的人孩子都有小腿那么高了,只有潘生他还没有娶亲,每日沉溺于书本,言谈间很是向往有这样的奇遇。她的朋友石生,总是觉得这样不好,屡次劝诫【潘生】,他也不听。一天【潘生】在山林中春游,在潭水边捡到一只黄色的狐狸,【狐狸】后腿受了伤,可能是误进了陷阱。潘生看它弱小,觉得很可怜,就采了草药给它包扎伤腿,还用外套盖上它,然后回家了。一个多月后,半夜听到敲门声,看是一个黄衣女子,自称叫九娘,说自己是潘生上个月救的狐狸,很感谢她的救命之恩,族中的长老商量后让她过来给潘生做妾,服侍潘生,任他使唤,只不过不能生孩子。说完之后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,看了看原来是潘生盖在狐狸身上的外套。于是【潘生对此】深信不疑。第二天跟乡邻说九娘是远房的亲戚,和自己从小有婚约,不久就拜了天地。乡邻都没发现蹊跷,前来道喜。【潘生】和石生说了实话,石生心里清楚劝他也没用,看他们夫妻还算和谐,加上九娘行为得体,说话也很实在,也就不想再说什么了。
九娘长得容貌端正庄重,不媚气也不妖里妖气,身材修长,站在那里风姿挺拔,让人见了就想亲近,但同时她又不爱说多话,持重自爱,对于读书很在行,家务活也做得又好又勤快,再加上房事让潘生很愉快,潘生就愈发喜欢她,发誓要和她白头到老,宁愿不要孩子。【潘生】经常和石生说:我能讨到这样个妻子,真是上天爱怜我,我还有什么要求呢?只求能够白头到老,永生永世结为夫妻。九娘为人聪明,学东西很快,只有一件事很奇怪,就是穿衣服的时候老是把左右襟叠反(左衽是忌讳,是死人穿法,有些地方少数民族也左衽著衣),潘生开始耐心地给她纠正,后来老是穿错,农村也不那么讲究礼法,穿成什么样也没有人觉得有妨碍,就随她去了。
时光匆匆,一年多过去了,正好又是春天,潘生有了出游的兴致,就带着九娘去山林中找那个潭水,说这是他俩定情的地方,一定要去拜谢一下。刚走近潭边,九娘突然变了脸色,飞快地跑走,趴在潭边痛哭失声,潘生惊讶不已连忙询问,【九娘】说发现同族都遭了大难,几乎没有活下来的了。潘生安慰她,【九娘】痛哭不能停止。等慢慢哭声停下来,潘生想劝她回家,忽然看到九娘纵身跳进潭中,潘生急忙上前拉她,也掉了下去。
当天晚上,潘生回来了,衣裳凌乱,面容呆滞,身边不见了九娘。石生听【他说完】事情经过,也感慨不已,劝道:九娘从小生长在山林中,这次过于悲痛表现失常,可能是对族人感情太深,等到哀痛慢慢平复了,可能就自己回来了。潘生只是掉眼泪也不说话。过了一个多月,潘生精神渐渐好转。石生想着潘生可能觉得孤单,想可能再找一个妻子会让他心情好起来,于是就给他留意着,并且到潘生家里跟他说。潘生婉言拒绝了他的好意,留他一起喝酒。结果喝着酒又触动伤心事,眼泪又流下来,石生竭力劝导开解,把话题转到小时候的趣事上,潘生却讷讷说不出来。石生警觉起来,觉得潘生言谈可疑,却又过于细微无法发现。【于是石生】告辞回家,潘生起身送他,【石生】忽然发现潘生的衣服左右襟叠反了,石生大惊,潘生就笑着说:我真是太想九娘了,不知不觉就觉得自己像是她。说话的神态表情,都和九娘一样。石生回到家,心里清楚潘生已经死了,晚上睡不着,一直在发抖,无法控制。
不久,石家全家搬走了,没人知道去了哪里。

田生讲完,不觉间已经是傍晚,我连连称奇,更想去潭边。【于是和田生】约好了十五日那天同去,田生答应了。听着林间风声,看着燕子回巢,觉得兴致未尽,就点了蜡烛继续喝酒。谈到田生的字“思水”,我觉得这两个字奇怪,问:是因为【你姓田,而】种“田”需要有“水”才这样取的名字吗?田生笑着说:不是的,我姓田,叫采,合起来是“番”字,“番”字有了水就是“潘”,我是借此来思念故人啊。说话的时候,【田生】用小指蘸了酒在桌上书写,在烛光下看田生,眉头微微皱着,眼角有凄苦的神色。忽然间就觉得冷汗涔涔,夜风一吹,冰冷彻骨,于是借口说身体不适,田生就告辞回家了。第二天感染了风寒,大病多日,就关了门不见任何人。
等病好了再去找田生,人已经不在了,屋中很是破败。向村东的大爷打听这户人家,说:很久以来就没有人住,就是间古旧的荒屋罢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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